34故伎重施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連城璧沒想到，一條小小的蛇就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

正在吃著晚飯的傅紅雪忽然捂住心口，好不容易養出的紅潤臉色竟然在瞬間變回蒼白。他的瞳孔收縮成一個黑色的點，眼白占據了整個眼睛的百分之九十九。汗水如雨般從他的身上往外滲，不一會兒便打濕了地面。任誰都看得出他的不正常。

連城璧本想上前查看傅紅雪的情況，誰知傅紅雪拔出黑刀，扔掉刀鞘，刀尖對準了連城璧，痛苦地嘶吼了一聲：“別過來。”

連城璧心疼不已，兩手無處安放，放軟了聲音哄道：“紅雪，讓我看看你再說好嗎？”

傅紅雪似完全沒聽到連城璧的話，他的刀不動，眼睛卻在四處尋找。

“你在找什麽？”

連城璧問，傅紅雪便答：“蛇。”他的聲音在顫抖，也在壓抑著什麽。

“蛇？”連城璧還摸不著頭腦。傅紅雪便已趁著還有意識，施展輕功朝無垢山莊外邊飛去。

“紅雪，你去哪兒？”連城璧邊追邊喊。即使傅紅雪的身形有了改變，但施展輕功之時仍輕盈如燕，速度極快。

躍過無垢山莊高高的圍墻，外邊便是郁郁蔥蔥的森林。

此刻正黃昏，森林的樹擋住了大部分陽光，令整片森林提前進入了黑夜。

傅紅雪再也控制不住發作的蛇毒，蜷縮著身子掉到了地上。他的意識已逐漸遠去，跌落的瞬間卻猛然反轉了身體，後背著地，後腦勺著地，避開了肚子與地面的撞擊。

他太幸福了，幸福得忘了身體裏面還有蛇毒。這是不是花白鳳刻意來懲罰他呢？傅紅雪僅有的一點意識令他抱緊了身體，一邊忍受著無邊的痛苦，一邊求饒道：“娘，我錯了。”

傍晚的林間有風，間或地穿過樹叢，有時像是輕聲密語，有時卻像厲鬼的咆哮。

傅紅雪已看不清東西。他覺得害怕，覺得冷，他在本能地尋找著溫暖的地方。可他所感受到的世界只有茫茫的白雪，哪裏會有溫暖呢？所以他只能在冰雪中將自己抱得更緊。

連城璧找到他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渾身哆嗦的傅紅雪。秋老虎還沒走的季節，他竟然在一束殘陽之光的照射下看到傅紅雪的眉毛和睫毛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紅雪。”雖知情況詭異，但他不得不去。連城璧根本考慮不了太多。

可有人故意要害傅紅雪，又怎會簡單地誘發他的毒就算完事了？

連城璧還沒靠近傅紅雪，昏暗的林中便飛來數十道冷箭，來勢洶洶地飛向他和傅紅雪。

此刻的傅紅雪毫無自保之力。連城璧飛身擋在傅紅雪的前面，不讓冷箭靠近傅紅雪半分。

一時，寧靜的森林之聽得到叮叮當當的金屬碰撞之音。

箭矢似乎無窮無盡，連城璧功夫再好也經不起消耗戰。

也許敵人的目的就是消耗他的體力呢？

連城璧有些微微地喘氣。他知道不能繼續這樣消耗下去。所以他一邊打落箭矢一邊扶著傅紅雪藏到了大樹後。

“紅雪？”連城璧試圖叫醒傅紅雪，卻見到奇異的一幕發生在他眼前——傅紅雪這幾天不斷長大的肚子竟然在他眼前漸漸小了下去。

連城璧來不及驚訝，剛猛的箭矢便已在樹幹上打出一個窟窿。

無數的箭矢全都攻擊著這棵樹。不出片刻，這樹一定會倒。連城璧無法，只得橫抱起傅紅雪，施展輕功，朝別處躲避。

傅紅雪在無意識中隱約感覺到溫暖，便主動伸出雙手勾住連城璧的脖子，緊緊地抱著，臉還在連城璧的胸口蹭了蹭。

“不要丟下我，我一定會聽話的。”傅紅雪囈語了一句，可憐的乞求惹得連城璧心疼不已。平日裏的紅雪冷冷淡淡，看不出會有如此脆弱和不安的時刻。他的從前，到底是怎樣的？

“我不會丟下你的。”躲避追殺中，連城璧還不忘低頭在傅紅雪頭上輕輕印下一吻。可傅紅雪到底怎麽了？所有大夫都說他有身孕，可現在肚子小了，身體恢覆了正常，卻沒有孩子出來。

回去無垢山莊的路已經被敵人堵死。連城璧抱著一個人，始終快不過前來追殺的人。如今的他和傅紅雪，已經被幾十個黑衣人包圍了。

連城璧不跑了。他將傅紅雪放下來，一手扶著他，一手執劍，豪氣淩雲地說道：“你們一起上吧。”

黑衣人也沒有說話，各自拿著武器與連城璧廝殺。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鐧、錘、抓、镋、棍、槊、棒、拐、流星錘十八般武器一種不少。連城璧當然知道這些人有備而來，個個隱藏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和慣用武器。

這場景多像傅紅雪和他說過的十九年的梅花庵啊！

“馬空群，你的手露出來了。”馬空群的一只手只有一個指頭，非常好認。可如今天色已暗，根本就看不清。連城璧詐了一下，沒想到真的看到人群中有個人的身形頓了一下。

連城璧笑了。他扶著傅紅雪的手挨了一刀，一劍，卻還是固執地護著傅紅雪，絕不讓傅紅雪受到一點傷害。

身份既已被認出，馬空群還有什麽好隱藏的？他揮退眾人，依舊帶著黑色蒙面巾，嘆道：“連盟主不愧為江南武林第一人，觀察力驚人。”

“三老板這是要與我單打獨鬥嗎？”

“你可以選擇殺了傅紅雪，然後回你的無垢山莊，你還是人人敬仰的江南武林盟主。”

連城璧冷笑了一聲，道：“我連城璧怎會與你們這幫小人一樣？”

“小人沒有什麽不好，至少小人可以活得久一點。”

“第一次聽到把小人說得這麽好的。”

“看來連莊主是不想做個小人了。”馬空群嘆了口氣，蒙面巾下的臉露出一絲譏笑。“現在的小輩總是自以為是，不懂活著的意義。”

昏暗中，連城璧似乎看到馬空群的眼裏閃過一絲明亮。

這是內家功夫修煉到極致才有的現象。

連城璧知道馬空群終於丟下並不擅長的兵器，準備用自身武功殺他了。他不敢大意，渾身戒備，準備傾盡全力接下馬空群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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